非日常晚餐

⋯⋯是這樣的，那天我回到租屋處時，他正準備吃自己⋯⋯不不，不是你們人類想的那個吃自己，就是字面上的那個「吃自己」。


「你煮晚餐了嗎？」我問他，把外套掛到掛鉤上，「我昨晚有指定要吃特別料理哦。」
「煮好了，準備開動。」然後他慢條斯理地用餐刀往瓷盤上的料理劃了一刀。

「等等，」我朝他走近幾步：「⋯⋯那個是我前幾天買的盤子嗎？我還沒用過誒！」
「噢！這個、呃抱歉，」他看起有點驚訝，「但我只是想要慎重一點，而且我想是你說要吃的，所以用你的盤子很公平。」
「好吧，但你下次要用前麻煩先問過我，你知道這是同住基本的禮貌。」我頓一下：「就算你有準備我的份也一樣。」



他不可置否的點頭，我挑眉在他對面坐下：「所以⋯⋯今天晚餐是什麼？我說我要吃『夢想』，盤子裡的這坨是什麼？外面買回來的材料？」
「不是，最近外面賣的都不太衛生，這是二十年前的我。」
「⋯⋯這樣合法嗎？你這樣算私宰吧。而且這跟夢想有什麼關係。」
「拜託，」他翻了一下白眼，語氣很不耐：「這是『二十年前的我』誒，什麼時候我想吃得健康點還得先跟政府打招呼了？話說回來，二十年前的我可是充滿夢想，要吃多少你自己切。」



⋯⋯嗯？沒有，我當然沒吃，那是『二十年前的他』誒⋯⋯不是，不是噁心的問題，關於這點我們跟你們不一樣，我不吃是因為那他媽的是『二十年前』誒！


「你不吃？隨便你，我今晚是不會再準備其他食物了。」他嚼著食物，揮了揮手中的叉子：「二十年前的我好吃到都要讓我熱淚盈眶了。」
「少來，你是當我沒吃過自己嗎，」我有點不滿，「我上禮拜發薪水前才吃過自己，但那是沒辦法才這樣做，如果有錢誰願意幹這種有風險的事啊，要是被政府抓到那就麻煩了。」
「那不一樣，你吃的是多久前的自己？三天？一個禮拜？拜託！現在的你枯燥又乏味，送我吃我都不吃，可是二十年前！那可是二十年！我那時候可是剛要踏入這個世界，覺得一切都有趣極了，什麼東西都那麼迷人⋯⋯」他聲音忽然拔高又轉小，整個人陷入失神。

我才在暗想他「該不會是因為吃了年代久遠的自己所以精神失常了吧」，他忽然起身端起盤子走進廚房，打開廚餘桶把「二十年前的自己」扔進去。
「⋯⋯怎麼了？味道果然不對嗎？」我小心翼翼地問。
「不是，味道很好，」他眼睛失去神采：「味道太好了，讓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可悲。」

他轉過身來面對我，我才發現他淚流滿面。
「我想起我已經死了，我再也沒有那麼好的時光了。」


⋯⋯但要我說嘛，他真的是詩人個性，我們都死了那麼久了對吧，有什麼好哭的，我的眼淚老早在我死之前就流光了。啊，但我後來在他進房間去哭之後做了一件事，我把他扔進廚餘桶的二十年前的自己撿起來洗乾淨，然後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冷凍庫，嗯？為什麼要這樣做？⋯⋯那畢竟是二十年前的他啊，他只是因為現在太傷心了才這樣，等他恢復後肯定會想念二十年前的自己的⋯⋯也許他哪天又餓了呢？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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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後記】
我也很想把七年前的自己煮來吃，高中女生一定很美味，稚嫩嬌麗又多愁善感，還有比較尖銳的稜角跟比較少的世故，可惜時間不可逆行，為的就是提醒自己現在生命是多麼乏味沉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