戀人的時間

那個晚上我們臨時起意，兩個人擠到狹小的浴缸裡學習親吻。

我們的腳難受地在水中互相推擠，最終在某個空隙找到安身之地。

「這樣很蠢啊。」我撐著頭無奈地笑，沾濕了額髮，伸手揉了他眉心一下。

「哪會，」他的後腦勺慢慢貼上浴室磁磚，「這樣很好，像兩條橫越大洋後累得半死的魚。」

我莞爾，換了個話題，「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會越來越少，工作部門不一樣，連所在的時間都不一樣。」

他從鼻子哼了一聲，閉上眼睛，抬起的腳掌在我胸膛上踩了踩，「你是機械部門嘛，跟感知部門是兩回事。」腳掌稍微向下滑了一些些，在我的腹部隨著呼吸起伏。

「時間之於你總是不變，我這邊轉瞬可能就千年了，」他睜開眼對我笑，「這就是迷人的地方，你是我生命裡的意外，我的上司給我工作表時可沒說我會跟機械部門的人談戀愛，但我就是遇見你了。」

我眼神柔和地看著他，用潮濕的手輕觸他的膝蓋，「是嗎？但你卻是我的必然，我們註定相愛。」

「機械部門的人都像你一樣會說情話嗎？」他坐起身，讓自己往前靠進我懷裡，臉頰貼在我胸前，聽著裡頭的齒輪運轉聲，「你們怦然心動時時間會變慢嗎？」他抬頭望著我，「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走向我時，時間都會變得漫長嗎，就好像人類電影裡演的那樣。」

「抱歉，我的時間總是同一個速度。」我帶著歉意回答，溫柔地低頭看他，「我說的愛就是當下的愛，我若吻你，便是因為我此刻想要吻你，我不知道過去如何、未來如何，但當我走向你，你就是我時間裡唯一的目的。」我的吻細密地落在他的髮鬢，像一場驟雨。

水龍頭的水滴落在浴缸裡。

「不要道歉，」他漆黑的眸子映著浴缸裡的水光，像是下一刻就會落淚一樣，但他最終只是輕輕地笑了，望進我眼裡，「但你要記得，我連思念的時間都比較漫長，不要讓我一個人太久，好嗎。」

「⋯⋯好。」對到眼的剎那我心頭一緊，好像遲滯了幾秒，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，但氣氛太好，那個當下我只想吻他，所以我吻他，一如從前的數百個日子。

後來睡前我忍不住把自己這種奇怪的感覺跟他講，他愣了一下，然後笑出淚來。

你該上油了。

他這樣說，但看起來十分快樂。